掌舵的手要有溫度

暮春的壩上草原，寒意尚存。執法車碾過蜿蜒的鄉間土路，卷起細碎的塵埃。白楊樹新抽的嫩芽在風中輕顫，那是希望在生長。同事小鞠轉動方向盤避開深坑，嘴里還在向我介紹轄區的基本情況。

那是我第一天到河北省圍場滿族蒙古族自治縣市場監管局克勒溝分局任職，時間是2023年5月7日。剛上班，就趕上食品安全專項檢查。

當我們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坐在輪椅上的中年婦女一驚，推著輪椅向前一步，正在和她聊天的大娘，看見我們進屋，瞬間噤聲。

中年婦女局促地搓了搓衣角：“同志，你們要檢查什么，自己看吧……”

小店不足10平方米，一共有兩個貨架，在零食貨架，我們發現了幾包過期零食、半箱過期桶裝泡面；查看食品經營許可證時，發現證件已過期。

中年婦女聲音發顫：“這是孩子幫我辦的證，她現在在外面打工，我實在跑不動……”她枯瘦的手指絞著洗得發白的衣襟，斷斷續續的敘述里裹著半世風雪：丈夫早逝時女兒尚在襁褓，糖尿病蠶食右肢的5年間，一間小店撐起了最后的尊嚴。最痛時，她曾想從醫院七樓縱身而下，卻因聽見女兒在電話里喊“媽”而收住腳步。

“同志，別罰她……”大娘突然開口說話。我看著中年婦女空蕩的褲管，想起入職談話時縣局局長說的話：“法律條文是鐵鑄的船，但掌舵的手要有溫度。”

我指著貨架縫隙透進的光束說：“您看，這些吃食連著鄉親們的健康，誰因為吃了過期食品出現問題，您心里也過不去啊。”我們幫她清理貨架，將過期食品挑揀出來，跟她說要向送貨商要手續。同事小鞠打電話聯系了她的女兒，將食品經營許可證辦理流程跟她交代了一遍。

“大姐，您要是想靠這個維持生計，就必須依法經營。我們會幫助您先把證辦好，您平時也要多查看貨品，不要售賣過期食品。”臨走前，我叮囑中年婦女。

最終，經過討論，我們作出了不予處罰的決定。在食品安全專項檢查總結時，我講了輪椅上的中年婦女的故事。“法律條文是鐵鑄的船，但掌舵的手要有溫度。”我又把局長叮囑我的話講給大家。

如今，每當我去執法時，總會想起那個暮春的下午。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與經營主體接觸越多，我越發明白，市場監管的刻度既在精確的檢測儀上，也在耐心傾聽的弧度里。我們當以法律為舟，以仁心作漿，讓冰冷的條文生長出血肉，讓執法的天平永遠保留一枚溫柔的砝碼。

□河北省圍場滿族蒙古族自治縣市場監管局 高 倩